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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岛记:漫游卡普里和普罗奇达
Capri and Procida: A Tale of Two Islands

来源:纽约时报    2021-07-14 03:19



        开胃酒送来的时候,卡普里的太阳正没入洒在那不勒斯湾的橙色光带,露台上的一对情侣谈起这座岛屿变得多么安静。酒店里空荡荡的,穿着优雅西装、打着领带的酒保打断了自己对疫情前灯红酒绿的怀念,挥手赶走了一只海鸥,它也再不能享受游客剩下的残渣盛宴了。
        “这些鸟,”酒保说,“都要饿死了。”
        经历一年多的封锁之后,那不勒斯湾外的意大利岛屿也在渴望游客的到来和夏日旺季的回归,这是它们的经济命脉。迷人的卡普里是奢侈梦幻的意大利版未来世界,而它较小、较朴素的姊妹岛屿普罗奇达就好像那不勒斯的一部分漂进了海里,它们在5月成了意大利第一批全面接种疫苗的岛屿。总理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鼓励游客“订好来意大利的假期”。
        这些游客确实可能遇上了一个罕见的、或许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更少的人群、美妙的天气,以及打过疫苗的人们更加殷勤的款待定会让他们留下难忘的回忆。现在来岛,你可以叫醒那些沉睡许久、得到充分恢复的美丽,它们已经在酝酿盛放,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但这两座岛屿所期待的东西却大相径庭。卡普里的豪华餐厅和酒店老板都渴望VIP常态的回归,而一些居民则希望能短暂地不受游轮打扰,好好重新欣赏岛上的生物多样性和本地文化。而在普罗奇达,色彩柔美的17世纪渔村曾被《天才瑞普利》(The Talented Mr. Ripley)和《邮差》(Il Postino)等电影当作展示意大利绝美风情的取景地,当地人保持着乐观谨慎的态度,因为接种了疫苗和意外被评为2022年意大利文化之都(Capital of Culture),他们的岛屿将跻身意大利南部高端旅游目的地之列。
        渴望地道体验
        尽管这些年来几乎走遍了意大利的每个角落,但这两座岛我都没去过。卡普里的人潮和混乱名声吓跑了我。因为旁边更大的伊斯基亚,我也没关注过普罗奇达。但它们没有新冠疫情,离我在罗马的家很近,再加上经历难熬的一年后需要好好放松,这一切都表明,是时候出发了。
        在卡普里的第一个晚上,我和妻子沿着弥漫九重葛香味的蜿蜒小路散步,没有奢侈品购物者,也没有喝罢柠檬甜酒的嘈杂人群。我们紧张地看着所有关着门的餐厅和手机上的时钟。当时,岛上和整个意大利仍在晚10点后实施宵禁。和海鸥一样,我们饿了。
        在城镇中心,我们循着街角的声音来到了Hangout酒吧。酒吧里,当地人聊着学校问题,孩子们跑来跑去。我们不情不愿地点了汉堡,然后,就和帕特丽夏·海史密斯(Patricia Highsmith)小说中的人物一样,遇上来自罗马的朋友,他们的浪漫之旅变成了一场灵魂拷问:他更在乎的究竟是她,还是他的帆船。后来,他们的朋友——一位意大利外交官之子,几十年来都在卡普里岛的家族别墅避暑——与妻子的关系转危为安。我们一下就成了一个小团体。
        “复苏的卡普里变了,变得更坚强了,”十分熟悉这里的洛伦佐·福纳里(Lorenzo Fornari)向我解释道。他兴致勃勃地谈起生长在岛上高耸的索拉罗山上的扎加拉橙花,他用橙花来给索拉罗酒调味,这是他与当地农民开始手工酿制的杜松子酒。
        几天后,我拜访了他的梯级花园,里面种满了猕猴桃、无花果、柠檬(他从树上摘下一颗,用来讲解这座岛的地形)、野生茴香、甚至还有香蕉树叶。
        “我发誓,”他说。“这个岛上什么都能长。”一批测试酒刚刚从酒厂运来,在最终品试前,他往酒杯里放了一枝迷迭香。他对酒水表示认可,还说卡普里需要更多这类可持续项目,以及他如何与当地匠人和阿纳卡普里的农民合作社合作,阿纳卡普里是卡普里岛上面积更广、但没那么时髦的片区,他说那里“有很多东西可看”。
        我花了昂贵的出租车费,穿越小岛来到阿纳卡普里,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正朝着在Gelsomina餐厅庭院里吃午餐的人们说“请尽情享用”,这是岛上最早供应著名的卡普里空心意式饺的餐厅之一,庭院里种植的番茄为这种奶酪馅的意大利面食增添了甜味。服务生向唯一一组游客介绍该岛以往如何人山人海,他的妹妹杰索米娜·马雷斯卡(Gelsomina Maresca)说,“我们都希望美国人能回来。”只要不太多,她又说。她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切着小洋蓟。“阿纳卡普里越来越有名了,但我们希望它永远不要变成卡普里的样子。那太商业化了。我们才是正宗的。”
        当然,各人对“正宗”的理解各有不同。生活在岛上时尚中心的另一些人则认为,从2000年前提比略皇帝(Emperor Tiberius)统治的时代开始,旅游和好客就流淌在卡普里岛的血液里,不管有多少美丽的自然风光,这里从不乏豪客。
        “接到您的来电我们非常高兴,”尼科利诺·摩根诺(Nicolino Morgano)在前台对着电话说道,现年64岁的他是豪华精品酒店Scalinatella的老板。他向那位回头客承诺,会为她保留惯常的房间,为她提供完美的服务。他对电话里的女性说,卡普里岛“已为她准备好一如以往的感官体验”。
        “人们一直打电话来说,他们要来了,‘我要订我以前的那张桌,’”55岁的弗朗切斯科·德·安吉利斯(Francesco De Angelis)说,他家正是著名的La Capannina餐厅的老板。在重新开业的前几天,已经接种了疫苗的一家四代人坐在安静的餐厅里,周围是干净的玻璃杯,以及达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等名流顾客的照片,他们还讲述了在霍夫曼之前光顾的其他名人的故事,包括迈克尔·道格拉斯(Michael Douglas)和柯克·道格拉斯(Kirk Douglas)。他们能感觉到卡普里岛的活力又回来了。
        “就是喜悦、喜悦、喜悦,”德·安吉利斯说。
        “重生之年”
        普罗奇达是个低海拔的火山岛,面积在四平方公里左右,人口只有1万,意大利文化部选择它作为2022年的文化之都,意图也是促进复苏。普罗奇达将“在这重生之年陪伴我们”,文化部长在宣布这一决定时表示,普罗奇达市长雷蒙多·安布罗西诺(Raimondo Ambrosino)告诉我,这带来了“一阵欢腾”。
        在《天才瑞普利》中跑过龙套的安布罗西诺说,作为意大利首个全面接种疫苗的岛屿,普罗奇达已经策划好了密集的文化活动日程,包括对废弃旧址的“重塑”。废弃的16世纪建筑达瓦洛斯宫(Palazzo D’Avalos)在1830年变成一座监狱,在1988年被关闭之前,这里关押了意大利一些重刑犯,后来又成了一个文化中心。古老的灯塔可以改建为一个介绍周边海洋生物的博物馆。位于岛屿北端的城镇特拉木拉塔(Terra Murata)被中世纪的古老围墙环绕,坐落于此的圣米歇尔·阿尔坎杰洛修道院(Abbazia San Michele Arcangelo)展示了以贝壳制成的耶稣诞生场景,这里也可以进行修缮。
        但他表示,实际上他们无意做出任何大的改变。
        “我们不需要做任何新东西,”安布罗西诺靠在破旧市政厅里一扇能望向大海的窗前说。他说,全国的关注、政府的资金和更多的游客收入或许足以将岛上许多损毁建筑翻修成崭新的爱彼迎(Airbnb)酒店,但这里的人对豪华酒店综合体没有任何兴趣。“他们曾经试图建过一次,”他说。“结果却非常糟糕。”
        如果说卡普里只有点点荒废,那普罗奇达则满是衰败。但它的破旧带有一种哈瓦那式的浪漫,诸如祭坛上被尘网覆盖的腐坏石膏像或是教堂里落满灰尘的座椅,前臂交叠搭在窗上一动不动盯着大海的老婆婆,粉彩外墙裂开后留下的灰色斑驳,就像罗夏墨迹心理测验,考你在这里看到的究竟是意大利的哪一面。是腐朽还是真实?是该向前发展,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留住?
        普罗奇达自己似乎也不确定。市长承认,文化之都的殊荣会吸引更多游客,但他说,能把游客带来的渡船只有那些,而且他们提名自己就是为了保持现状,为了“对年轻一代讲述我们的过去,这样他们才会明白,自己还有未来”。
        他将普罗奇达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视作一个航海民族的真实故事,土生土长的子孙们就和几世纪以来的先人一样,成为渔民,以及游船和商船的船长。在海上度过漫长且收入颇丰的岁月后,他们将回到繁茂的、堪称帝王般的花园,那里满是柠檬树的馨香,果树都是由他们的水手祖先种下,收获的柑橘能帮他们在海上抵御坏血病。但现在,居民们喜欢种橘树和杏树,大花曼陀罗和金雀花。在岛上,他们无忧无虑地漫步,危险的街道上没有人行道,来来往往都是肥胖司机开的伟士牌小摩托、运动混凝土的小型Ape卡车、以及呼啸而过的数以百计的电动自行车,这些自行车配有可供儿童使用或放置杂货的小座位,已成为人们首选的出行工具。
        “要说作用的话,”安布罗西诺表示,“文化之都让太多人看到了我们。”
        当地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成群结队的游客光顾迪斯科舞厅、酒吧和奢侈精品店,把街道全堵住。但愿没人建议他们搞个旅游陷阱卖咖啡。“他们想做的是顾客。所以这里的生活节奏是这样。谁都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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