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
David Copper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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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大卫的新生活
    
    有阿格尼斯的鼓励,我的劲头更足了,并不再消沉。我的生活如今有了目标。我准备尽可能努力工作,为帮助我姨婆,也为娶朵拉而挣足够的钱。我每天早上5点钟起床,走着去位于伦敦城另一端的斯特朗博士家,每个上午跟他于两个小时,然后走回来到斯本罗先生的办公室,把我大部分时间花在法庭上。晚上,我又回到斯特朗博士处,干上两到三个小时,最后才回到我的寓所,我姨婆、辟果提和迪克先生在那儿等我。我很高兴地告诉姨婆,斯特朗博士将付给我每年70英镑的酬劳。加上姨婆在肯特的房租,我们能生活得很不错,只消谨慎安排就是了。由于我年轻、健康,我不在乎工作艰辛。累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一切为了朵拉!”那样我就会更努力地工作。
    一天,我在法院附近遇上特拉德尔,我告诉他我的近况,他表示很同情。
    “可我也有消息告诉你,科波菲尔!”他说,“米考伯一家搬到了坎特伯雷城。”
    “噢!那就是说他们有了转机!”我很感兴趣地回答。
    “是的,米考伯先生将成为一位名叫尤赖亚·希普的人的助手,他是坎城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希普!”我惊恐地叫道,“我知道他!米考伯先生怎么会想到给他干?”
    “嘿,反正我知道希普为米考伯先生偿还了他在伦敦欠下的所有债务,”特拉德尔回答,“他们一家明天就离开。他们要我告诉你。”
    我不明白希普为什么找米考伯给他干活,但我肯定尤赖亚丑陋的脑子里又在捉摸什么坏计划。
    第二天,辟果提要回雅茅斯照顾哈姆,因为丹尼尔不在。我把她送到长途马车站,跟她道别后,我急冲冲地来到米尔斯小姐的住处。我还未曾告诉朵拉我生活中的变化,因为我不想仅以一封信解释这一切。而今天她要来看看朱莉亚·米尔斯,并约我一起喝茶。
    当我在客厅见着朵拉时,她是那么高兴,那么美丽!当我突然问她:“你会爱一个穷光蛋吗,朵拉?”时,她是那么震惊,那么痛苦!我美丽的小朵拉!她不明白我的意思。
    “别犯傻了,大卫!”她叫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朵拉,我的宝贝!”我叫道,“我失去了所有的钱!我成了穷光蛋!”我显得很认真,竟把朵拉吓哭了,她靠在我肩上痛苦地抽泣起来。
    “可我爱你,朵拉,永远爱你!”我继续道,“穷并没关系,因为我会努力工作,买到面包,只要有你有我,我们不需要更多的!告诉我你的心依然属于我,亲爱的朵拉!”
    “噢,是的!”她哭道,“噢,是的,全部属于你!只要你别再吓我!别再谈努力工作和面包!我不懂!我几乎没吃过面包!”
    我比以前更爱她了,但我感觉到她很不现实。过了一会儿,当她停止哭泣,渐渐平静下来时,我又一次试图让她明白。
    “我最亲爱的!可以跟你说些事吗?”
    “噢,请别谈现实”!她乞求道,可爱的双眼涌出泪水,“它让我好害怕!”
    “亲爱的人,如果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克服困难,那将会使我们的爱情更坚固。”
    “可我一点儿都不坚强”!她痛苦地哭道,“你问朱莉亚!她会告诉你——我很懦弱,很愚蠢!”
    “可如果你有时想一想,我的心肝朵拉,你要嫁的是一位穷人——如果你用心注意一下你父亲是怎么管理用人们,市场上的食品需要多少钱,那对我们将很有帮助。我们必须勇敢,亲爱的朵拉!我们的生活道路坎坎坷坷,很不平坦——”
    我开始情绪激昂,可突然我发现自己说得太过火了。可怜的小朵拉恐怖地抽泣,尖叫着,不一会儿倒在沙发上,失去了知觉。我真以为自己杀了她。我往她脸上洒水,并跪下来请求她原谅。我骂自己是自私、无情的畜生,并大声呼喊朱莉亚·米尔斯。最后她赶来了,我解释了发生的一切。朵拉睁开眼睛时,她朋友扶着她上了楼。
    当朵拉上楼洗脸以使自己镇静的时候,我征求米尔斯小姐的意见,怎样通过最合适的渠道让朵拉变得更切实际。米尔斯小姐忧郁地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科波菲尔先生。我们最亲爱的朵拉是一位美丽、天真的自然之子,充满了生机和快乐。她超越了世间万物,不像我们凡俗之辈这样操心。我想你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当朵拉又下楼时,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可爱以致我痛恨自己带给她痛苦,甚至是片刻的痛苦。我们开始喝茶,她给我唱法文歌曲,弹奏吉他。我们重新快乐起来,直到我愚蠢地提到我第二天必须五点钟起床。突然,她美丽的脸上露出忧伤,不再继续弹唱。当我起身要走时,她来到我跟前,动情地说道:“你这个坏东西,别这么犯傻了!用不着五点就起来!为什么你该这样?”
    “可是,我的宝贝,我有工作要做!为了生存我必须工作!”我回答。
    “工作?别犯傻了,大卫,亲爱的!”她似乎觉得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并发自她天真的内心给了我一个吻。
    我爱她,而且一直都爱她。可我也得坚持拼命工作,拼命挣钱。有几天晚上,当我累了一整天,在我那小客厅里与我姨婆相对而坐时,我感到十分害怕,想着我必须一个人克服这些困难。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个月。朵拉和我每天通信,时而我也能去米尔斯小姐的住所看她。可有一天早上,当我来到办公室工作时,斯本罗先生冷冷地和我打了一声招呼,并要我到他办公室跟我单独谈谈。我走进房间,意外地发现摩德斯通小姐站在他的书桌边,很不愉快地盯着我。我立刻意识到朵拉的父亲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而且猜到是谁告的状。
    “科波菲尔先生,”斯本罗先生朝我严肃地皱皱眉,说道,“我很抱歉告诉你,摩德斯通小姐发现了一些似乎是你写给我女儿朵拉的信。是你写的吗?”
    我看了一下他递给我的几封信,红着脸轻声说道:“是的,先生。”可怜的小朵拉!希望她没被这位可怕的摩德斯通女人吓着。我不愿想象朵拉在丢失我的信后的痛苦状。
    “我就觉察到斯本罗小姐上次从米尔斯小姐那儿回来时有些不太对劲。”摩德斯通小姐说,显得对自己很满意。“我一直说朱莉亚·米尔斯不是斯本罗小姐合适的朋友,我说对了!”
    斯本罗先生表示同意,可他十分忧郁。
    “非常抱歉,先生,”我说,“那都是我的错。请别责怪朵拉——”
    “你只能称她斯本罗小姐,年轻人!”她父亲气愤地说道。
    “我知道保守秘密不对,先生,但我爱您的女儿,我希望有一天——”
    “别跟我谈爱,科波菲尔先生!”斯本罗先生叫起来。“你们俩都太年轻!我们会把这些信件烧掉,你必须保证忘掉这整件事。你不可能娶朵拉!”
    “可是,先生,我不能忘掉她!我爱她!”我反驳道。
    “这是我的最后通牒,科波菲尔先生!你要有时间考虑一下,就会意识到照我说的做是明智的。现在,干活去吧!”
    我一整天都在想可怜的心肝朵拉,想她会是什么感觉。到了晚上,我急急忙忙来到米尔斯小姐处,可虽然她对爱情和破碎的心有高见,但她也不能给我提供切合实际的建议。
    第二天,经过无眠的一夜后,我按老时间照常来到办公室,可我发现所有的职员都站在前门聊天。这一现象很反常,我停下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其中一位回答,“警察发现斯本罗先生死了!”我大为震惊,向后倒去。
    “你脸色苍白,科波菲尔先生!”另一位说道,“坐这儿吧,先生。”
    “告诉我——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喘着粗气说道。
    “嗯,他昨晚去城里吃晚饭,午夜时分马和马车回来了,车上没有他。他是自己驾着车去的,你知道。所以用人们出去找他,发现他已死在路边。他一定是病了,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不管怎样,反正他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这对我可是一种可怕的打击。或许是因为他对我的愤怒使他发病。要是那样的话,对他的死我就要负部分的责任。可我很抱歉,我还嫉妒朵拉的悲伤。因为当她为死去的父亲哭泣的时候,心里就没有我了,而我却自私地想成为她生活中唯一的人。
    接下来的几周我变得十分绝望,因为我不能与我的心肝朵拉见面或聊天。据米尔斯小姐说,朵拉整天哭泣,当别人提到我的名字时,她只会哭得更厉害,并且说道:“噢,可怜的、亲爱的父亲!我有多坏呀,竟然对他严守秘密!噢!噢!”所以我没有勇气去看她。她父亲的葬礼结束不久,朵拉被带到伦敦南部的普特纳,和她的两位姑姑生活在一起。她似乎离我更远了。
    与此同时,姨婆开始真正地担心起我的身体状况,因为我一天比一天抑郁。所以她建议我去多佛呆几天,看看她的房子是否依然完好,然后再去坎特伯雷城看看威克菲尔父女。我欣然同意了,因为我总是很高兴见着阿格尼斯。而且从我工作的法院和斯特朗博士那儿请几天假比较容易。
    我很欣慰,发现租用我姨婆在多佛那套房子的人把房子照看得很好。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继续我旅行的下一站,坎特伯雷,那个美丽而古老的城市,自从我上学时代到现在似乎也没什么改变。这儿轻柔、洁净的空气令我的感觉好了许多,走出了这几个星期以来的阴影。
    我到威克菲尔住所时,看见米考伯先生在尤赖亚·希普原来的办公室。
    我们彼此都很高兴见到对方,但都感到有点尴尬。我注意到他不想透露有关希普·威克菲尔律师事务所的机密消息,他知道我不喜欢他的雇主希普。所以谈话很难展开,最后,我很高兴跟他告别,来到楼上找阿格尼斯。
    我在客厅里发现了她,她抬眼看我,热情地朝着我微笑,以示欢迎,我颇为感动。
    “啊,阿格尼斯!”我说,“我最近非常想你!你在过去给过我那么多帮助,我想我从未学会独立思考。我总感觉需要你的帮助,你的建议。现在我陷入了困境,十分担心,没有一点自信,但跟你在一起时,你却使我目标明确!你让我充满力量!你的秘诀是什么,我亲爱的姐姐?”
    阿格尼斯伸给我一只手,我吻了一下,她继续像大姐姐一样,十分同情地倾听我诉说过去这几周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像往常一样,她知道该怎么做。她建议我给朵拉的姑姑写信,询问是否能常去看朵拉,她还鼓励我实现结婚的希望,我又一次感受到阿格尼斯带给我的心灵的宁静。
    我们俩还没坐多会儿,希普太太就进来了。她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我们一步。我不知道是否是尤赖亚派她来监视我们的。我每次注视阿格尼斯可爱的脸时,总看见希普太太邪恶的黑眼睛紧盯着我不放。
    第二天,希普太太没给阿格尼斯和我留下片刻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这希普母子,在我看来,就像是徘徊在房子里的两只丑陋的大黑鸟,他们使我感到十分不舒服,所以到了下午,我就独自走出去散步。我沿着房子附近的一条小道走着,捉摸着我是否应该告诉阿格尼斯尤赖亚的结婚计划,这时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身看见尤赖亚自己跑来追我。
    “等等我,科波菲尔先生!”他叫道。
    “其实,”我说,“我出来是想单独呆会儿。”
    “啊!”他僵硬地一笑,说,“你不喜欢我母亲总在那里,是吧?”
    “是的,不喜欢,”我回答,没在乎自己的说话是否粗鲁。
    “可你知道,”他继续说道,“处在我这样卑微的位置,我不得不十分谨慎。我还没有把阿格尼斯娶过门,而你是一位危险的对手,科波菲尔先生。”
    “什么!”我厌恶地叫道,“你不让威克菲尔小姐在自己家里有片刻的宁静是因为我?你没发现我只是把她当成我十分亲密的姐姐,仅此而已?我告诉你吧,我已经和另一位女士订了婚!瞧!放心了吧?”
    “噢,科波菲尔先生!”尤赖亚叫道,用他那冰凉的手,颇为感激地握了握我的手,“我马上告诉母亲停止对你的监视!你干吗不早跟我说呢?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相信过我,而我却喜欢你!”
    我们俩一起走回屋里,谁也没说话。那天吃完晚饭后,阿格尼斯和希普太太出去了,尤赖亚对威克菲尔先生说:“我们来点酒吧,我的伙伴,祝年轻的科波菲尔先生健康。我们不是能常常有幸请着他的,是吧,朋友?”
    我知道尤赖亚故意鼓动威克菲尔先生酗酒,但我看出尽管阿格尼斯的父亲意识到自己身体虚弱,但他已不能克制自己。一晚上下来,我看见,随着威克菲尔先生越喝越醉,尤赖亚变得越来越高兴,这使我很气愤。最后,尤赖亚手中举着一杯酒站起来。
    “来,我的伙伴!”他阴险地笑了笑,说,“让我们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的健康干杯!”
    可怜的、心碎的威克菲尔先生抬头看了一会儿墙上已过世的妻子的像片,她那么像阿格尼斯。
    “我也许卑微,”尤赖亚继续道,“但我敬重,不,我爱你的女儿阿格尼斯!”
    突然,威克菲尔先生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他站起身来,愤怒地尖叫着。他的行为如此疯狂、绝望,我真觉得他已经疯了。“我的孩子和你,希普!不,不可能!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的名誉,我的房子,但你决夺不走她!”
    “或许我说得太多太早了,”尤赖亚不自在地说道,“但你要再说话,你会后侮的,伙伴!你需要我,记得吗?没有我你什么都得不到!在你指责我任何事之前记住这一点!”
    正在这时,门开了,阿格尼斯静静地走进来。
    “你不舒服,父亲,来,跟我走,”她温和地轻声说道,扶着这位狼狈的老人走出了房间。我想她一定听见了刚才的话。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我正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书,她进来道晚安。
    “阿格尼斯,我亲爱的姐姐,”我对她说,“答应我你决不同意嫁给那个恶毒的畜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透过泪水,她平静地冲我笑笑,“别担心,弟弟,我不怕他。我的职责就是照顾父亲,我相信上帝会安排一切。晚安,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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