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
David Copper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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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大卫的好消息和坏消息
    
    在这段日子里,我对朵拉的爱越来越强烈。
    似乎这世上有越多的罪恶、黑暗,朵拉这颗星就会照得我心里越亮。我确信自己已经把她看作是美丽的天使,远远地高于我们这些可怜的凡人之上。我并不真想说服她来爱我。
    辟果提和我一起来到伦敦,因为巴克斯的死和丹尼尔的离开使她感到非常孤独。我控制不住把有关朵拉的事全告诉了她。她很感兴趣,并且一个劲地鼓励我。
    “有你这样英俊、聪明的年轻人追求她,这位年轻小姐应该感到十分自豪,大卫少爷!”她叫道,“而且我相信她父亲也会很高兴接受你这位女婿!”然而,我不敢赞同她对我的处境所持的乐观态度。
    不过,绝好的机会出现了。在办公室与斯本罗先生的一次长谈中,他透露下周是朵拉的生日,并邀请我一起去野餐以示庆祝。听到这消息,我完全喜疯了,根本不能冷静地考虑什么。到了第二周,我买了一身昂贵的衣服和一双靴子,订租了一匹漂亮的白马。野餐那天,我6点钟起床,到科文特花市给朵拉买了最新鲜最漂亮的一束花。10点钟,我骑着马来到了斯本罗先生家。
    在门前的花园里我遇见了朵拉,多么可爱的朵拉,穿一身天蓝色的衣服,戴一顶白色的帽子!当她高兴地接过我的鲜花时,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幸福死了!
    “跟你说了你准高兴,科波菲尔先生,”她妩媚地一笑,说道,“那位严厉的摩德斯通小姐不在。她至少三个星期不会回来。我嘛,有我的好朋友朱莉亚·米尔斯和我作伴。”
    坐在朵拉身边的是一位我刚才没注意到的年轻小姐。尽管她大约只有20岁,可她显得很沉稳,很机智。我后来知道,她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恋爱史,所以决定再也不卷入个人情感的漩涡中。
    “真替你高兴!”我红着脸回答,我一跟朵拉说话就脸红。“所有你高兴的事,我也高兴,斯本罗小姐!”米尔斯小姐没说什么,只是善意地冲我俩笑笑。
    野餐地点距离住所有一段距离,斯本罗先生、朵拉和米尔斯小姐坐在敞篷的马车上,我骑着我那漂亮的白马伴在他们旁边。我再也感觉不到那种骑马的感觉了。朵拉背对着马匹坐着,看着我,把我送给她的花贴到她甜美的脸上,我们的目光常常相遇,我奇怪自己居然没从马上摔下来。我注意不到飞扬的尘土,记不得我们走过的路线。有时,斯本罗先生跟我说几句赞美风景的话,我出于礼貌回答了,可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我所看见的只有朵拉。
    到达目的地时,我很失望地发现,被邀请的还有其他客人。我甚至连小姐太太都嫉妒,因为她们总拉着朵拉说话,把她从我身边带走。我更恨那些男士们,从第一眼见到他们起。其中有一位很烦人、喋喋不休、留着红色小胡子的家伙,自称精通做饭之道,很快把绝大多数女士吸引到他身边,其中也包括朵拉。我觉得他是我当时最危险的敌人。
    我们开始用餐时,我惊恐地发现“红胡子”端着一大碗鸡肉坐在朵拉的脚边!我的脑子不能清醒地思考了,可我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我坐到一位穿粉红衣服的年轻小姐身边,饶有兴致地跟她交谈,看着她,并帮她取她所需要的任何东西。时不时地,我抬头看朵拉几眼,她也回看我几眼,可她有“红胡子”,我有粉衣姑娘。
    饭后,这位年轻小姐的母亲把她带走了,我独自走进树林,心中既气愤又绝望。我准备骑上我那漂亮的小白马走开,尽管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时,我看见朵拉和米尔斯小姐向我走来。
    “科波菲尔先生,”米尔斯小姐说,“你不高兴。”
    “不,不,米尔斯小姐!”我坚定地否认,“我非常高兴!”
    “还有你,朵拉,”米尔斯小姐继续道,“你不高兴。”
    “哦,上帝!不,朱莉亚,我很高兴!”朵拉叫道。
    “科波菲尔先生,朵拉,”米尔斯小姐说道,看上去既老练又聪明,“愚蠢的把戏玩够了!你们俩各自都爱着对方!承认吧,高兴起来!抓住生活给你们创造的机会!相信一位有过痛苦经历的人的话吧!”
    我热血沸腾,激动万分,猛地抓起朵拉的手吻了一下——她没有抗拒!我也吻了米尔斯小姐的手,生活似乎又重放光彩了。
    朵拉很腼腆地把自己的手搭在我的臂弯里,我们一起朝前走,可是没过多会儿我们听到有客人叫她的名字,我们只好往回走。他们要求朵拉唱一首歌,“红胡子”自告奋勇提出为她去取吉他,但朵拉告诉他,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吉他在哪儿。
    这样,我取来了吉他。她唱歌时我坐在她旁边,给她拿着手套。我知道,在这一群人中间,她只为我一个人,一个爱她的人歌唱。
    客人们离开后,我骑着马一路护送马车回到斯本罗住宅。斯本罗先生喝了很多酒,在座位上睡着了。米尔斯小姐露出母亲般慈爱的微笑,看着朵拉和我幸福地窃窃私语。其中有一次,米尔斯小姐把我叫到她那一侧的马车前。
    “朵拉要去我那儿,”她平静地告诉我,“后天。你或许愿意去看看我们?”
    “米尔斯小姐!我怎么才能感谢你呢?”我说,“你是多好的朋友——斯本罗小姐和我的朋友!”
    我们到达斯本罗住所后我不得不和朵拉道别,骑马回伦敦。一路上,我成千上万次地回忆起朵拉和我说的和做的每一件事情,我决定尽快告诉她我爱她,并问她是否也爱我。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问题,而且只要朵拉才能给我问题的答案。
    于是,两天后我穿上最好的衣服,按米尔斯小姐给我的地址来到她家。用人把我领进客厅,我看见米尔斯小姐正在学唱一支歌,朵拉正在画我送给她的花!短短地聊了几句后,米尔斯小姐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朵拉和我就单独留在客厅。
    “我希望前天夜里你的马不致于太累吧,”朵拉抬起她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说,“从野餐地点来回地跑,对它来说是段很长的路。”
    我一定要今天问她!我心里想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对它来说是一段很长的路,”我回答,“可对我却似乎很短,因为有你离我这么近,带给我快乐。”
    沉默了一阵后,朵拉说道:“在那天的早些时候,你好像并不在乎这种快乐,当你坐在那位穿粉红色衣服的女孩身边。不过,我希望你只是说说而已。当然,你有权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我突然抱住朵拉,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我告诉她我有多爱她,我告诉她没有她我就会死掉。当她红着脸,轻声地哭泣时,我说,从看见她的一瞬间起,我日日夜夜都在爱她,我告诉她,没有人曾像我这么爱她,并永远像我这样爱她。
    不知不觉地,我发现自己安静地坐在朵拉身边,握着她的小手。我们订下了终身!我想我们明白将来有一天我们会结婚,但目前我们打算先对斯本罗先生保守我们已经订婚的秘密。米尔斯小姐进来了,她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并答应尽最大努力帮助我们。
    这样,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开始了。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傻,可又是那么可爱,那么真诚!我每天去看朵拉,没有时间顾及别人,干别的事情。然而,在我兴奋之中我突然想到了阿格尼斯,想到她沉稳的目光和温柔的神情,我立刻坐下来给她写信,告诉她有关朵拉的一切。我知道,作为我的义姐,她会分享我的快乐,而且我需要她的支持。
    一天,我正和辟果提在我寓所喝茶,汤米·特拉德尔来找我。“亲爱的科波菲尔!”他叫道,“我来过好几次,你都没在家。”
    “亲爱的特拉德尔,”我回答,“是的,我很抱歉,我总去找我的——D小姐,你知道。”
    “我想她住在伦敦,是吧?我的——索菲——很美的名字,是吧?我的那位住在德文,我想我跟你说过。所以我不常见她。她的的确确是最可亲的姑娘!她在家非常忙,你知道,要照看其他9个孩子,还有她的母亲,不能行动的母亲。”
    “她真是位了不起的姑娘!”我礼貌地附和道,“告诉我,特拉德尔,米考伯先生怎么样了?”
    “我现阶段没住他们家,”特拉德尔说,“因为他的债主们最近总是催债,他只好搬到别处去住。为了避免这些讨厌的人,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作摩尔提么,他只在天黑后出门,并带上眼镜。”
    “看来他还是没遇到转机?你借给他的钱怎么样了,特拉德尔?”
    “恐怕是要不回来了,可米考伯先生答应我总有一天会还给我。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善良的人,是吧?”特拉德尔乐观地看我一眼。
    我正要回答,只听得楼梯口一阵脚步声。我很吃惊看见姨婆正往上走。她提着两个箱子,抱着她的宠猫,身后紧跟着迪克先生,提着另外两个箱子。
    “亲爱的姨婆!”我叫道,“多么意外的惊喜!”我们互相亲吻了一下,我和迪克先生握了握手。特拉德尔悄悄地离开了,因为他知道我们接下来就要商讨家事。辟果提给姨婆另沏了一些茶,可她却重重地坐在了她的箱子上。
    “亲爱的姨婆!”我说,“您可以让自己舒服点!坐到椅子上或是沙发上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坐在箱子上吗?”她问,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猜不出来。
    “因为我坐着的就是我的全部所有!我失去了全部的积蓄,我亲爱的!”
    没有比这让我更震惊的消息了,那怕是这房子和这房子里的人都掉进了泰晤士河。
    “是的,”姨婆接着说道,把头静静地枕在我的肩上,“明天我会告诉你一切,大卫,但今晚我们必须给迪克先生找个地方睡觉,我可以睡在这里,省点钱。”就这样,那天晚上,姨婆同意了睡我的床,我自己则准备睡客厅的沙发,我给迪克先生租了一间附近邻居的房间。我回来时,发现姨婆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那位叫辟果提的女人对你很好,大卫!”她说,“她提出要拿出她从她丈夫那儿继承到的一部分钱给我们!我自然一口回绝了,可她是个好人。
    她把雅茅斯的悲剧告诉了我。”
    “是的,可怜的埃米莉!”我情不自禁地叫道。
    “你是说愚蠢的埃米莉吧!可我为你感到惋惜,因为你曾经一度关心过她。辟果提告诉我你如今又爱上了一个人!”
    我脸红了。“我是真心爱着朵拉,姨婆!”
    “我猜那小东西一定很可爱,是吗?”
    “没有人能想像得出她有多可爱!”
    “她一点儿都不愚蠢吧,是吗?”姨婆问。
    我以前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所以只重复着姨婆的问话,“愚蠢吗,姨婆?”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姨婆温和地回答,“大卫,你很多情,像你的母亲一样,你需要有个善良、认真、懂事理的人来爱你。”
    “姨婆,你要知道朵拉有多懂事理就好了!”我回答。
    “噢,大卫!”她回答,“盲目,盲目,盲目呀!”
    她的话使我很不舒服,可我很高兴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想或许她太累了,就跟她道了晚安。她进了我的卧室,我躺在沙发上。
    那是多么痛苦的一宿!我知道我该考虑考虑可怜的姨婆的处境,但我控制不住要想朵拉。我要是没钱,没有贵重的衣服,没有漂亮的白马,或者没有鲜花送给她,我怎么能跟她结婚?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边散步边呼吸着新鲜空气。往回走时,一辆马车在我身边停下来,阿格尼斯·威克菲尔走下车。我看到她那美丽、沉稳的脸正冲我微笑,我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她听说我姨婆遇上了麻烦,特到伦敦来看望她。我们一起朝我的寓所走去。
    “你知道吗,尤赖亚·希普如今已是我父亲的生意合伙人了?”她平静地说道,“他对我父亲的影响太大,父亲身体更加糟糕了。他看上去苍老了好几岁,而且恐怕他受尤赖亚的挑唆喝酒比以前更凶了。尤赖亚和他的老母亲如今和我们住在一起,所以我不能总跟父亲在一起——来——来保护他不受尤赖亚的牵制。我仅仅希望亲情和真诚会战胜罪恶!”
    我没能谈谈我对尤赖亚的看法,因为那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我的寓所。姨婆很高兴又一次见到阿格尼斯,并把我们让到辟果提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现在我来跟你解释我的钱到底出什么事了,”姨婆坚定地说。奇怪的是,我看见此时的阿格尼斯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贝茜·特拉伍德继续说,“这些年来我存了一大笔钱,我的律师威克菲尔先生曾帮助我把钱投资到合适的企业。但最近我觉得他已不是原来的那么好的律师了,所以我只好自己决定投资方向。我犯了个多大的错误!谁知道那些钱都去了哪里?换成了黄金,入了外国银行,亦或是别的。为此犯愁没有用,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已一分不剩了。”
    阿格尼斯的脸上重新恢复了血色,“那么说这——这不是我父亲的错,亲爱的特拉伍德小姐?”
    “根本不是,阿格尼斯,”姨婆情绪高昂地说道,“现在谁能给我出点主意吗?我已经让我的女仆詹妮特租掉了我在肯特的小别墅。那会给我们带来每年70英镑左右的收入,我想我们靠这些生活是远远不够的。”
    “您和大卫住这套房子,迪克先生就住拐脚处租来的那间房间,开销很小嘛,”阿格尼斯建议道。“而且我想我能给大卫找一份差事。你还记得斯特朗博士吗,坎特伯雷城那所学校的校长?他现已退休,住在伦敦,他需要一位私人秘书,早晚到他家为他工作。他那天向父亲打听此事。你觉得如何?”
    “阿格尼斯!”我叫起来,“没有你我们能做什么呢?你是我的好天使,我以前就已经告诉过你!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做斯特朗博士的秘书,同时可以继续在斯本罗先生的事务所工作。我今天就去见他,把此事跟他谈妥。”
    阿格尼斯起身告辞时冲我甜美地一笑。我送她下楼,并一同走到长途马车站,在街上我看见一位年老的乞丐,手拿一根白手杖。他伸着干瘦的手要钱,嘴里叫着,“盲目!盲目!盲目呀!”听起来与我姨婆那天说的那几句相响应。啊,阿格尼斯,亲爱的姐姐!要是我当时就知道这个我很久以后才明白的道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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