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级台阶
The Thirty-Nine Ste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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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秃头作家
    
    那天我就在山里岩石后的茂密石楠丛里过夜。我身上没大衣,觉得很冷。我的大衣、斯卡德尔的笔记本、我的手表、甚至我的烟斗和烟都留在特恩布尔先生那儿了。尽我所有只是一点饼干。
    我吃了一半饼干当晚餐,偎在石楠丛里尽量保持热量。而我心里觉得乐滋滋的。迄今为止,我运气还不错。送奶员、旅店老板、哈里爵士、修路人甚至马默杜克都帮了我的忙,有这样的帮助我觉得会成功。现在主要问题是我太饿了。我梦想着一顿顿美餐昏昏入睡。
    大清早我一睁眼就觉得冷得不得了。向山下看了看,我分秒必争地穿上鞋。离我只有数百米的下面有一伙人向上爬着,仔细地搜索着石楠丛。
    我在石楠丛里紧贴着地面向山上爬。到了山顶,我站起来不再躲藏。我听到人们的呐喊声,于是便假装向山的那坡逃去,而实际隐身于石楠丛中,向下又爬回峡谷。二十分钟后我回头看看,那些人正在越过山顶向那一坡追去。
    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我必须不停地走。我领先他们二十分钟,但他们是当地人,对这片山地比我熟悉。不久他们就紧紧跟上来了,我就竭力地跑着。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左首有一片树林和一家农舍的烟囱。于是就奔那里跑去,不觉得到了一个庭院里。我向房子走去,这时一个老头开着门正在瞧着我。我穿过庭院,进了屋。
    我进了一间很不错的屋子,屋子里摆满了书。中间放着一张书桌,桌旁坐着一位老人,神态慈祥。鼻尖上架着一副眼镜,头顶秃秃的像玻璃一样闪着光。他一动不动,抬着头等着我开口。
    他的镇定出乎我意料,以至于有一会儿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朋友,您很着急呀,”他缓缓地说。
    我透过窗户向荒原望去,我们俩都看到一队人正穿行于石楠丛中。
    “我明白了,”他说。“警察在追您,是不是?这事我们过一会儿再说。我干活的时候不喜欢警察到我家来打搅。请走左边的门,随手把门关上。那里很安全。”
    这位不同寻常的老人拿起笔写起字来。
    我听他的,不觉来到一间小屋,只有一个小窗户还开得很高。门已经关好。我又找到藏身之处了。
    然而我觉得不自在。这个老头哪里有点怪。我突然闯进屋,可是看来他一点也不吃惊。他那双眼睛睿智得叫人害怕。我在那儿等着,极力不去想辘辘饥肠。我正在想着早饭,门突然打开了,又是那个老头。
    “我告诉警察您已经翻山走了。理查德·哈内先生,今天上午您真运气。”他笑着说。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眯着,我猛地记起斯卡德尔说过一个人,这个人能“像猫头鹰那样眯着眼睛”。我意识到我已经走到敌人的手心里来了。
    我第一个想法是把他打倒然后逃跑,可是两条汉子推门而入。他们手里都拿着枪。
    老头知道我叫什么,但从来没见过我。我想碰碰运气。“我不明白您说什么,”我粗声粗气地说。“您叫谁哈内?我的名字叫安斯利。”
    “当然,您有好多名字,”他仍然笑着说。“别为名字抬杠了。”
    我忿忿然地看着他。“我猜您要把警察叫回来。当初要是没见到那辆车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把四英磅放在桌子上。
    “我不会叫警察,”他说。“这是你我之间的私事。”
    “得了,住口吧!”我喊起来。“从爱丁堡一下船我就不顺。碰到一辆撞坏的汽车,从里边拿了点钱,结果警察追了我两天。您爱怎么样随便好了。奈德·安斯利算完了。”
    他又开始说话,从声音里我可以听出他的犹豫不决。
    “劳您驾能不能告诉我最近几天您都干什么了?”
    “不行。我两天没吃饭了。给我点东西吃,然后我实话实说。”我尽量装出恳求的声调。
    饭给我端来了,我一边吃他一边用德语对我讲什么。我就傻呼呼地盯着他。然后把我的故事讲给他听。我是个海员,从爱丁堡下的船,路过苏格兰去看我兄弟。在那里我看到一辆汽车,于是在里边拿了点钱。可警察就一直紧追不舍。
    “他们可以把钱拿回去嘛,”我叫道。“这点钱净给我添乱!”
    “哈内,您挺会撒谎的,”他说。
    我发起怒来。“我叫安斯利,不认识什么叫哈内的人。我宁可让警察抓住也比叫您、您的枪和您的哈内抓住好。对不起,先生,我不干,感谢您的饭,现在我想走了。”
    可以看出他犹豫不决了。他从来没见过我,而且,我猜我看起来也不像我的照片。
    “我不让您走。假如您是安斯利先生的话,很快您就能证明一点。假如您不是,那么我会让您大吃一惊。”
    他按门铃,第三个仆人来了。
    “五分钟后我要用车,”他说。“预备三个人的午餐。”
    然后他就看着我,那目光比什么都可怕。他的眼睛不同寻常——明亮、阴冷、邪恶。我极力以眼还眼,甚至极力装出笑脸。
    “下回再见面您就认识我了,”我说道。
    “卡尔,”他用德语说。“把这个人放到后面的屋里等我回来再说。”
    我被拉出屋去,一边耳朵顶着一枝枪。
    后面的屋黑洞洞的堆满旧瓶子和破箱子。窗户外面安着百叶窗。钥匙插在锁孔里,我可以听到外面卫兵的脚步声。
    我坐下来,感到心情很不好。那个老头去叫他的朋友,那些人在我装修路人的时候和我说过话。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既不是修路人,也不是安斯利先生而是理查德·哈内。我想还不如让警察抓住的好;让警察抓住比让这个人和他那两个朋友抓住我觉得安全些。
    他们要回来吃午饭,所以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试着打开窗户,可是弄不动。我摸索着箱子、瓶子,后来发现墙上有个门,是壁橱的门,紧锁着。除此无法可想,所以我就使劲拉那个门,门被打开了。
    屋里放着好多东西。在一个书架上有火柴,我点着火柴,更仔细地观察着。在一个书架后面放着个硬木箱。我把箱子打开,出乎我的意料,里面有导火索和若干方形包装的炸药。
    我知道用这些炸药可以把整座房子炸飞。问题是我不知道该用多少炸药。如果用得太多,那么会连我自己也被炸飞。而要是索性不用,那么用不了三个小时我就得完蛋。
    我把一包炸药放在门边,把导火索从那儿接到屋的另一头。我点着导火索,躲在箱子后面。五秒钟内默无声息……
    轰然一声,屋墙被炸成亮黄色的火光,什么东西砸到我的左臂上,后来就失去了知觉。
    我只昏迷了几秒钟。然后我站起来,尽量不呼吸炸药的黄烟。窗户被炸开了,我爬窗而出,跳到庭院里。庭院的对面是房子,其中有一个古塔。我感觉太难受,没法走远,看来这个塔是个最好的藏身之所。
    从塔的外面向上爬,我从来没干过这么难的事。我头疼得要命,硝烟熏得我很难受,但最后终于爬了上去,在塔顶上躺下来。后来我又昏过去了。
    醒来时我觉得头发烧,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一动不动地躺了好长时间。我可以听到人们的说话声。透过墙上的窟隆我看到人们都拿着枪。有那个秃头的人,我想还会有那个胖子。
    他们把所有建筑物搜索了半个小时。他们又来到塔底的门口,我一闪念,以为他们准备要上来,然而门给锁上了。
    我在塔顶躺了整整一个下午。我口渴得要命,更糟糕的是我可以看到也可以听到从荒原上流来一条小溪,在附近的田野里淌着。要是能喝上一口这么清凉的水,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我都不想要了。
    从塔顶可以看到四周的荒原。我看见两个人坐车走了,另一个则骑着马,我估计他们正在找我。我还看见了更有意思的东西。在房子后面的山顶上,树围成一个圆圈,圈里是草地。很显然,这是飞机降落的地方。
    这个地方作机场太好了。它位于山顶,所以从下往上看不到;从山谷向上看,看到山好像被树覆盖着。所以,如果有人看到飞来要降落的飞机还以为飞机正在飞越山顶。我意识到如果现在飞机飞过来,驾驶员多半会看见我,所以我躺着一动不动,盼着天快点黑下来。
    运气真是不错,飞机真地飞过来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我望着飞机降落,然后等着一切归于平静。天上没有月亮,我渴得等不下去了,于是九点钟我爬了下去。走了一半,我看见有人拿着灯从房里出来,我吓得僵住了。后来灯光不见了,我接着走到平地上。
    我沿着树林一直爬。我估计着那所房子会怎么布置警戒,所以,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爬,看到有一截电线露出地面大约六十厘米。如果绊上肯定会引响房里的警铃。
    一百米开外还有一段电线,后面便是开阔的荒原。爬了十分钟,我一头扎进小溪,喝了好几升凉水。
    我跑出距那所可怕的房子有十公里才停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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