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
David Copper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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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大卫和他的姨婆
    
    就这样,帮着米考伯夫妇整理好不多的衣物,把他们送到去往德文的马车站,与他们挥手告别后,我来到仓库干完了最后一天的活。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下星期将不再回来工作。晚上,我整理好自己的提箱,把10先令放进辟果提给我的小钱包里。我四处张望,希望有人能帮我提这个对我来说还太沉的箱子,这时过来一位赶马车的高个子青年。
    “您能帮我把这个箱子带到马车站吗?”我很礼貌地问道。
    那青年人把箱子放到马车上,然后环顾四周,确信周围没有外人时,就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墙边,并把钱包从我发抖的手中夺走。我还没来得及叫喊,他已经驾着马车上路,一拐弯就不见了。我知道我再也见不着他了,再也见不着我的钱包和我那10个先令了。
    我站在路边哭泣。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东西,而且也没有了去多佛的路费。最后我决定步行到那儿,就开始了长途跋涉。100多公里的路程我走了6天时间,因为我走不多久就累了,只好休息下来。我把茄克衫卖了,换来一先令钱买路上吃的面包和奶酪。到晚上,我就睡在废旧农场的木屋里或者大树下。有时在路上遇上一些满脸凶相的乞丐和小偷让我很害怕,但我知道我必须继续走下去。我边走边想象我母亲慈爱、动人的脸,我肯定她会支持我的做法,这种想法激励着我继续前进。
    然而,当我走到多佛时才知道这个小镇比我相象得要大得多。我整整花了一上午时间打听贝茜·特拉伍德小姐的住处。最后,终于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名字并指给我到她家的路。我在她门前的小花园里站了一会儿,害怕得直打哆嗦,不知道姨婆会怎么看我。我满脸污垢,两手肮脏不堪,头发蓬乱,衣眼又脏又破。或许她都不欢迎我进她的房子!
    正在此时,门口出现一位端庄、严肃的灰头发妇人,她向我走来,我想她肯定是我的姨婆。
    “走开!”她愤愤地说,“我不许任何人踩我的草地!”
    “求您,夫人,”我鼓足勇气说道,“求您,姨婆…”
    “什么?”贝茜小姐十分震惊地叫道。
    “求您,姨婆,我是您的重外甥。”
    “天哪!”她叫了一声,忽地坐在了草地上。
    “我是大卫·科波菲尔,您外甥的儿子,在萨福克郡的布兰德斯通。我出生的那天晚上您来过,并见了我亲爱的母亲。自从她去世后我非常不幸。继父把我送到伦敦干活,我恨死了,跑了出来,我的箱子和钱都被人偷走了,我只好一路步行到这儿,我6个晚上没有挨着床了!”说到这里,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姨婆迅速站起来,扶起我,把我带到客厅,并拿来一些药化在杯子里让我喝了。她用一块大毯子把我裹住,放在沙发上。然后摇了摇铃,招呼她的女仆詹妮特。
    “叫迪克先生到这里来,詹妮特,”她说。
    几分钟后,一位高个子、灰头发、面色和悦的先生十分古怪地笑着走进来。
    “现在,迪克先生,”姨婆严肃地说,“别装傻了,因为我们都知道你很有天赋。”迪克先生很快认真起来。“你肯定记得我有过一个外甥,叫大卫·科波菲尔。这位,就是他的儿子,他跑出来了。”
    “哦,是吗?大卫的儿子!跑出来了!噢?”迪克先生说。
    “现在的问题是,迪克先生,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嗯,——”迪克先生目光空洞地看着我,突然他两眼闪光,“我要是你,就先他给他洗洗澡!”
    “很好,迪克先生!你总会有正确的答案!”姨婆兴奋地说道。
    于是他们就为我洗澡,给我干净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我吃饭的时候,姨婆盯着我看,偶尔自叹一声“我的天!”。她见我感觉好些了就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我,我就把我的生活经历统统讲给她听。
    “我的天!”我讲完后,她又说了一句,“你可怜的母亲为何要改嫁呢?她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呀!”
    “或许是出于爱情,”迪克先生猜测道,嘴角挂着笨拙的笑容。
    “爱情!”贝茜小姐愤愤地说道,“或许是因为这位可怜的傻女孩自己认为谈上了恋爱!但是,现在,迪克先生,另一个问题是,我们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嗯——”迪克先生思索着说道。然后,他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你应该带他上床睡觉!”
    “再次感谢你,迪克先生,你真懂常理、知常情!”姨婆高兴地说道。
    就这样,在贝茜·特拉伍德小姐的房子顶层,在安逸的卧室里,在一张干净而舒适的小床上,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餐时分,我鼓起勇气问姨婆:“您打算——您准备——我今后会怎么样?”
    “我已经给你继父写了信。”她回答。
    “啊!那您准备把我送回给摩德斯通姐弟吗?求您别这样,姨婆!求您让我留在这里。”我哭起来,声音发颤。
    “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我们必须等等看。”她严肃地说。
    这一消息令我很沮丧,但我也毫无办法。姨婆立刻转入了别的话题。
    “你认为迪克先生怎么样啊,孩子?”
    ‘他有点儿——嗯,不正常。他是不太正常吧,姨婆?”
    ‘嗯,他的家人认为他不正常,想把他锁起来,但我看见他的时候我认为——我至今认为——他是一个非常敏感、聪慧的人,所以我主动提出照顾他。他在我这儿住了10年了,没人知道他给我提的建议多么有益,我完全信赖他。”
    听到姨婆对可怜无邪的迪克先生如此豁达时,我更了解她的性格了。尽管她看上去很严厉,而且常常满脸怒容,但她对需要帮助的人非常热心。我希望她对我也热心。
    几天后,透过客厅的窗户我看见摩德斯通先生和小姐骑马来到了姨婆的花园,姨婆也看见了他们,急匆匆地出去,挥着伞气愤地冲他们喊,“走开,别踩着我的草地,你们是什么人,走开,我警告你们!”
    “姨婆!”我叫道,“他们是摩德斯通先生和小姐!”
    “我才不管呢!”她嚷道“任何人都不允许践踏我的草地!”她走进屋子,“嘭”地一声关上门。摩德斯通姐弟只好把马牵出草地,退回去按门铃。他们似乎很尴尬、很不自信。詹妮特把他们带进了客厅。姨婆、迪克先生和我还等着他们。
    “特拉伍德小姐——”摩德斯通先生上前一步说道。
    “对不起,”姨婆尖锐地说,“我想你就是那位娶我外甥的遗孀作妻子的摩德斯通先生吧。依我看,你要是不娶那位可怜的女人,情况就会好多了!”
    “我同意您的说法,特拉伍德小姐,”摩德斯通小姐装出一副笑脸说道,“我弟弟当初要是没娶她当然会更幸福,因为我认为,可怜的克拉拉实际上只是个孩子。”
    “幸运的是,”姨婆说,“你和我,女士,都太年老、太平庸,不值得任何人来说我们。”
    摩德斯通小姐对这点似乎不急于表示同意。而她弟弟则希望尽快转入正题。
    “特拉伍德小姐,”他说道,显得有点生气,“收到您的信我就赶来向您解释,以免您还蒙在鼓里。
    这孩子极为恶劣、粗暴,我姐姐和我坚持想改变他的性格,可遗憾的是,我们都失败了。”
    “我必须补充一点,”摩德斯通小姐说道,“这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中,我相信他是最坏的一个。”
    “我明白了,”我姨婆说,“好吧!现在告诉我,大卫从他父亲或母亲那儿继承到钱了吗?”
    “没有,女士,”摩德斯通先生回答道,“我亲爱的克拉拉自然相信我能照顾好大卫,我也准备这么做,要是他现在跟我回去。我应该自己决定我怎么对付他,特拉伍德小姐——明白了吧。我到这里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把他带走。如果您决定把他留下,那您就永远留着他吧。”
    “你说呢,大卫?”姨婆转过来问我。
    “请不要让我跟他们走,姨婆!”我恳求道,“他们对我一向残酷,他们让我母亲不幸福。要是我跟他们回去,我会痛苦不堪!”
    “你的意见呢,迪克先生?”姨婆问道。
    迪克先生想了一想,“给他弄块布来,立刻做套衣服。”他说道。
    “离了你我真是什么也干不了,迪克先生!”姨婆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说道。然后,她转身对摩德斯通先生说:
    “你最好走吧。我会留下这孩子,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你认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伤透那位可怜的女孩的心,你是怎样恨她的儿子并因此而惩罚他?我可以从你脸上看出我是对的。”我们都盯着摩德斯通先生看,他的脸的确很苍白,并且呼吸急促。“再见,先生。还有你,女士。”姨婆突然转向摩德斯通小姐,补充道,“要是我再看见你踏进我的草坪,我会把你的帽子从你的脑袋上敲掉!”
    摩德斯通姐弟对这些严厉的措词没做任何回答,他们很快走出了房间。
    “谢谢您,谢谢您,姨婆!”我叫道,“我会尽力让您为我自豪!”我亲了她好几下。
    “迪克先生,你和我将一起收养这个孩子,”姨婆说着,严肃的表情转化成一丝微笑。
    自此,我的新生活开始了。我努力让姨婆高兴,并和迪克先生玩游戏,他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在一起,这样我很快就忘记了仓库和摩德斯通姐弟。
    可有一天,姨婆提议我应该到坎特伯雷寄宿学校去上学。我很高兴,因为我自己急切希望能继续学习,而坎特伯雷离多佛的姨婆家又很近。于是,姨婆陪我来到了坎特伯雷,我很欣赏这座城市中心美丽的旧式建筑。
    “那是一所很大的学校吗,姨婆?”我很有礼貌地问道。
    “我还没决定你上哪所学校,”她回答。“我们首先要听听我的老朋友威克菲尔先生对此的看法。他就住在坎特伯雷,在这儿工作,明白了吧。”
    很快,我们在一幢十分古旧的房子前停了下来。门前的台阶十分干净,窗户挂着洁白的窗帘。有一位相貌古怪、身着黑衣、留红色短发、面孔精瘦苍白的男子出来迎接我们。我想他一定是这家的仆人。他大概15岁,但看上去要大得多。
    “威克菲尔先生在家吗,尤赖亚·希普?”姨婆问他。
    “在家,小姐,”尤赖亚回答,不自在地笑了笑。他领我们进了客厅,我注意到客厅墙上挂着两幅画像,一幅是位灰头发男子,另一幅是位恬静、温柔的女士。这时,一位先生走进客厅,显得比像片老些。我立刻意识到他就是威克菲尔先生,我姨婆的律师。
    “威克菲尔先生,”姨婆说道,“这是我的外孙,我收养了他,我想送他上一所较好的寄宿学校,就在坎特伯雷城,您能帮我找一所吗?”
    威克菲尔先生想了一会儿,“我可以推荐他去一所非常好的学校,斯特朗博士学校,可学生不能寄宿,而且每天从多佛赶到这里也太远了。不过,他可以住在这儿,在我家,如果您愿意的话。家里有的是空房间。”
    “您真是太好了,威克菲尔先生。当然他的生活费由我负担。”姨婆说。
    “来吧,见见阿格尼斯,她掌管着家里的一切,”威克菲尔先生说。我们来到楼上的另一个客厅,这里的陈设非常漂亮,一位年龄跟我相仿的姑娘坐在那儿。从她脸上我立刻看出了楼下像片中那位女士的那种美丽、安详的神情。我想她一定是威克菲尔先生的女儿阿格尼斯。从威克菲尔先生看阿格尼斯的眼神中和他握她手的方式中我意识到她是他生活中的唯一寄托。像片上的女士是她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现在的这个家完全由阿格尼斯负责。她把我当成贵宾一样热情招待,并带我看了为我准备的舒适的卧房。姨婆很放心把我交给威克菲尔先生和她的女儿照顾。
    “我要走了,大卫,”她跟我说,“威克菲尔先生明天带你去学校,并为你安排一切。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学习,干出成就的。”
    “谢谢您,姨婆!”我说道,尽力忍住不哭,“并代我问候迪克先生!再次感谢您!”
    她走后,我擦干眼泪,和威克菲尔一家度过了愉快的一晚上。我们就在这美丽的客厅里吃晚餐,聊天。阿格尼斯弹奏钢琴,设法取悦她父亲,可他总是很严肃,很忧郁。一晚上他喝了好多酒,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显得不高兴。
    第二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正规学校的气氛。它与萨伦学校有着天壤之别。校长斯特朗博士温和、友善,热爱教学,从不惩罚任何人。不久我就和这里的孩子们成了朋友,而且时间一长,跟老师们也成了朋友。然而,尽管我非常喜欢学校,我还是很高兴每天晚上回到威克菲尔先生那安静的家。在那儿,阿格尼斯常常帮助我做功课,并极为同情地听我诉说我的难题。她父亲见着我也总是显得很高兴。我常写信给姨婆,给辟果提,迪克先生每星期都来看我一次。
    我新生活中遇到的最奇特的人物就是尤赖亚·希普。我到坎特伯雷后不久,一天晚上我们进行了一次谈话。威克菲尔先生的很多事情都由他在做,他在他的小办公室里干得很晚,那间办公室离威克菲尔先生家大厅很近。
    “进来,进来,科波菲尔少爷!”他看见我从门前经过就叫住了我。我进去了,见他正在读一本厚厚的、满是灰尘的书,并认真地做着笔记。
    “你在学什么,尤赖亚?”我礼貌地问道。
    “我准备做一名律师,”他边说边搓着他细瘦的手指,僵硬地笑了笑。
    “你是威克菲尔先生的助手,是吗?或许哪天你会成为他的合作伙伴,”我没话找话地说道。
    “哦,不,科波菲尔少爷!”尤赖亚叫起来,两眼往上一翻。“我不会升得这么高!不,我太卑微,够不上那种职位!但还是谢谢你,科波菲尔少爷!谢谢你能这么看我。恕我冒昧,如果你有时间(我肯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会忙得匀不出时间给我这样的可怜人),我母亲和我很高兴邀请你去我们卑微的家里喝杯茶。”
    “当然可以——只要我有时间,”我回答道,并很快离开了房间。不知什么原因,跟他在一起我感到很不自在。
    紧接着的第二个星期,他再次邀请我去喝茶,我不想失礼,所以同意了。那天晚上,他带我到了他和他母亲居住的小屋子。那天天气暖和,我们坐在敞开的门边喝茶,这时有一个我熟识的身影从门口走过。是米考伯先生!他见我站在门口就叫起来,“科波菲尔!真的是你吗?”
    我很高兴和他重逢,希普太太邀请他进屋喝茶,我只好把他介绍给希普母子。但我并没想到尤赖亚后来会对米考伯先生产生巨大的影响。不管怎么说,我感兴趣的是知道米考伯一家现住在坎特伯雷,因为在德文并没出现“转机”。他们似乎又缺钱了,又像以前那样债台高筑。我尽快离开了希普家,把米考伯先生带出来,因为我不想让他告诉尤赖亚我在伦敦仓库工作时的全部生活。
    一晃几年过去了,我学到了斯特朗博士和老师们能教给我的所有知识。17岁那年我的学生生涯结束了。姨婆建议我在决定选择职业前先去伦敦或附近的城镇度一个月假,这样可以有充分的时间考虑一下下一步的打算。我热切地表示同意,尽管与恬静的朋友阿格尼斯和她父亲道别令我难过,我还是期望能过一种独立的、年轻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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