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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河岸柳
The Wind in the Will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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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野树林

很长时间以来鼹鼠一直想见獾，他时常把这个愿望告诉水鼠，但水鼠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他总是说：“没问题，獾总有一天要经过这儿，到时我会把他介绍给你。”

“你能不能邀请他吃饭或别的什么？”鼹鼠问道。

“他不愿意来。他讨厌人群、派对、聚餐和诸如此类的事。”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他？”

“噢，不！”水鼠答道，“他非常害羞，他根本就不喜欢来访。我跟他很熟，但我从没去过他家。而且去那儿也不大可能，因为他刚好住在野树林中间。”

“你说过要告诉我一些关于野树林的事，但你从没谈过。他们——他们那儿的人不是很好吗？”

“喔，”水鼠说，“松鼠很好，还有野兔——他们中大多数都不错，当然还有獾。他喜欢住在那儿，而且谁也没敢给他找麻烦。”

“但是谁会惹麻烦呢？”鼹鼠问。

“有那么一些，”水鼠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黄鼠狼……大白鼬……雪貂等等。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一般都不错，但是，在黑暗中你别想背对着他们的，这是事实。不要担心獾，他总有一天要经过这儿的。”

但是夏天过去了，獾还是没来过。

不久，白天越来越短，寒冷的天气使得动物们都呆在他们舒适的家里。水鼠在冬季也是早睡迟起，瞌睡很多。在短短的白天里，他在家里写些歌，干些小活。当然，总是有些动物来串门，围坐在火炉边舒舒服服地闲聊，说说故事，回忆逝去的夏日里的美好时光和冒险经历。

一天下午，水鼠在火炉前安睡，鼹鼠决定独个儿出去，到野树林里散散步。“也许，”他想，“我能碰见獾先生，然后我可以作个自我介绍。”

那天下午很冷，天空阴沉沉的。鼹鼠向前赶着路，享受着冬日里的宁静，一会儿，他就看见了前面野树林黑黝黝的轮廓。

这是一个陌生的，阴暗的地方，他起先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很兴奋。他向森林深处走着走着，光线越来越淡，树木长得越来越密。现在一切非常安静，黑暗似乎一下子笼罩下来，将鼹鼠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然后，出现了许多脸。

从他的眼角，鼹鼠觉得他看见了一张脸正从一个洞里盯着他：一张小小的，窄窄的脸，一双锐利而不友善的眼睛。当他转过去直视它时，那小东西便不见了。

他一边向前奔着，一边告诉自己不要犯傻。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洞，哇——是的！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然后又消失在黑暗里。很快，每个洞里都有一张脸，用那充满仇恨的眼睛观察着他。

鼹鼠感到他得避开这些脸，于是他离开这条道，向树林最茂密处奔去。

这时，口哨声响了。

他刚听到这种柔和的声音时，觉得是从身后远远的地方发出的。然后这哨声似乎又来自于他的前面，而且声音更响。鼹鼠停下来，听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赶路。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他的心跳得飞快。他孤立无援，而且夜很快就要降临了。

然后啪喀声开始响了。

起先他以为只是落叶声，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鼹鼠知道是什么了。这是小脚奔跑的声音——在他身后，身前，以及他的四周。整个树林似乎都活了，奔跑着，跟随着，追赶着什么东西或什么人。鼹鼠吓坏了，也开始跑，但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他跑进树林和灌木丛里，摔倒在这个或那个东西上面或里面，然后爬起来继续跑。最后他发现一棵老树根部有个深深的黑洞，他掉了进去，累得再也跑不动了。他躺在那儿，听着外面的哨声和脚步声，吓得浑身发抖。现在他知道了为什么水鼠不想谈野树林，为什么田野和河岸上别的小动物从不来这儿，因为现在鼹鼠他自己感受到了它——野树林的恐惧。

这段时间里，水鼠正舒服地睡在暖暖的火炉前。当他醒来，看看四周，没有看到他的朋友。他叫了几声“阿鼹！”，没有回答，他便站了起来，走进客厅。

鼹鼠的帽子不见了，靴子也不在。

水鼠走出屋子，四处看了看。雨后的地面很松软，他能清楚地看见鼹鼠所走的路线——直指野树林。

水鼠显得非常严肃，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身回到屋里，取了一杆枪和一根粗重的木棍，穿过田野向树林奔去。

树林里几乎漆黑一片，哨声和啪嗒声几乎是同时开始。但是当洞里的脸看见水鼠手中的枪和粗棍时，便马上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水鼠开始耐心地在树林里搜寻，并一直叫着：“阿鼹，阿鼹！你在哪里？是我——我是老阿鼠！”

最后他非常非常高兴地听到了低低的带有哭腔的回答声，很快他便在树底里找到了鼹鼠的藏身处。

“噢，阿鼠！”鼹鼠哭叫着，“我真高兴见到你！我好害怕，我都不知该怎么说！”

“我能理解，”水鼠和善地说，“你看，鼹鼠，独自来这儿真不是好主意。我们河边动物如果有事非来不可时总是三三两两地来这儿。当然如果是獾或水獭，那就没问题。”

“勇敢的癞蛤蟆先生肯定高兴独自来这儿，是不是？”鼹鼠问。

“老蛤蟆？”水鼠大声地笑起来，“他甚至不敢把他的鼻子伸进野树林——他怕得要死！”

鼹鼠听了这个觉得有点儿开心，但他还是太累而不能启程回家。于是他躺在一些干叶上睡着了，水鼠坐在他的身边耐心地等待着。

鼹鼠醒来感到好多了，便准备离开这儿。水鼠把头伸出洞口，这时鼹鼠听到水鼠叫到：“啊呀，啊呀！”

“怎么啦，阿鼠？”鼹鼠问。

“下雪了，”水鼠答道，“雪下得可大啦。但是我们不能在这儿呆一晚上——这太冷，而且很危险。我们得马上动身，这样还有些希望。麻烦的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哪儿，雪天里什么看起来都与往日不同。”

的确是变了样。雪像白色的毛毯覆盖了一切，遮了小路，改变了树林和灌木丛的形状。一小时以后，他们又湿又冷，累得浑身酸疼，但还是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们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向前赶路，这时鼹鼠突然叫了起来，向前摔扒在地。

“噢，我的腿！”他叫道，“有个好硬的东西磕了我的腿。”

“让我看看，”水鼠说着，坐到他的身边。

“好深的一个口子，”他有些吃惊地说，“我想知道什么……”突然他站起来，开始在雪地里挖着。

“你在干什么，阿鼠？”鼹鼠问。

水鼠只是不停地挖。然后他发现了什么，马上开始激动地绕着它跳舞。

“看这，鼹鼠！”他喊道，“就看这！”

鼹鼠看了看，然后又看看他的朋友，“这是门铲，为什么对门铲这么感兴趣？”

“你难道不懂？你这个傻蛋。”水鼠叫道。

“我知道是有人大意，把门铲乱扔在野树林中间绊人。而且当我回家时——”

“噢，天哪！”水鼠叫道，“停止你那论调，赶快挖！难道你想在雪地里度过整个晚上？”

鼹鼠便按吩咐干着，尽管他觉得他朋友有些疯疯傻傻。这俩朋友挖呀挖呀，经过十分钟的辛苦努力，他们终于成功了。

鼹鼠原以为他们挖的是一个雪堆，但现在他看见雪下有一扇门。一扇绿色的门，旁边有一根长长的门铃拉绳，门上用大大的字体写着：

獾先生

鼹鼠吃惊地向后坐倒在雪地上。“噢，水鼠！”他叫道，“你真聪明而我真是太笨了！”

“不要说这些了，”水鼠说，“赶快站起来拉那个门铃，我来敲门。”

鼹鼠便去拉门铃，水鼠则用他的棍子猛敲着门。他们能听见从地底下一个远远的地方传来的低沉悠长的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