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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财从天降

圣约翰离开时，天下起雪来，持续了一晚上和第二天一天。晚上，我坐在炉边，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我正要开始看书，突然听到什么响动。我想是风吹动门的声音吧，但不是，是圣约翰。他从寒夜中走进来，身上披满雪花。

“出了什么事？”我惊讶地问。“我以为没人会在这种鬼天气里外出。怎么啦？”

“没出什么事。”他平静地说，一边挂好帽子，并跺掉靴子上的积雪。“我只是要跟你谈谈。另外，从昨天开始，我很想听听你的另外一部分故事。”他坐了下来。我摸不清他指的是什么，想起他昨晚撕纸的奇怪举动，我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要疯了。但是，他看上去一切正常，我们说了会儿话，不过他显然在想着别的事情。

突然，他说：“我刚才到的时候，说我想听听你另一部分故事，不过也许由我来讲更好。也许你以前听过，但还是再听听吧！二十年前，一个穷牧师爱上了一个富家的女儿，女孩也爱上了他，和他结了婚，违背了家庭的意愿。不幸的是，不到两年，他们便双双去世。我曾见到他们的墓。他们的小女儿由舅妈——盖茨赫德的里德太太抚养长大。你抖了一下，是听到什么动静了吗？我接着说。我不知道孩子跟着里德太太生活得是否幸福，但她在那儿住了十年，直到去洛伍德上学。你也在那儿待过。实际上，她的生活经历似乎和你很像。然后，她成了一位罗切斯特先生家的家庭教师。”

“李维斯先生！”我无法再保持沉默，打断了他。

“我能够想像你的感受，”他答道。“不过，还是先听我说完。我不了解罗切斯特先生的性格，但他提出要娶这位年轻姑娘。姑娘是在婚礼上才发现他已经结婚，妻子是个疯女人。此后不久家庭教师很快失踪了。尽管进行了调查，报上登了启事，用尽了一切办法寻找她，还是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但是，必须要找到她！律师布莱格斯先生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就告诉我一件事。”我急切地说。“罗切斯特先生怎么了？他现在怎么样？在哪儿？在做什么？他好吗？”

“我对罗切斯特先生一无所知。你为什么不问问家庭教师的名字，以及为什么大家都在找她？”

“布莱格斯先生给罗切斯特先生写信了吗？”我问。

“他写过，但回信的不是他，而是管家，一位费尔法斯太太。”

我感到身上发冷，很不高兴。无疑罗切斯特先生又离开英格兰到欧洲的城市去寻欢作乐了，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噢，我可怜的主人，差点儿成了我的丈夫，我曾经常称做“我亲爱的爱德华”的人！

“既然你不问家庭教师的名字，我来告诉你。”圣约翰接着说。“我有笔头证据，最好还是白纸黑字清楚些。”他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片，拿给我看。我认出那是我速写本上的，上面是我自己的亲笔字“简·爱”，这一定是我无意之中写上去的。

“布莱格斯先生及启事中提到一个简·爱，但我只认识一个简·艾略特。”圣约翰说。“你是简·爱吗？”

“是的，是的，可布莱格斯先生就没有罗切斯特先生的消息吗？”我迫不急待地问。

“我觉得布莱格斯先生对罗切斯特先生毫无兴趣，你忘了真正重要的事。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在找你吗？”

“好吧，他究竟想要什么？”我几乎无礼地问。

“只是想告诉你，你舅舅，马迪拉的爱先生去世了，他把财产留给了你，你现在富有了。就这些，再没别的了。”

富有！一时我很穷，一时我又富了。我很难意识到自己的新境遇。一笔财富可以带来我根本无法想像的担忧和责任。听到我唯一活着的亲人我的舅舅去世了，我感到很难过。但是继承遗产可以让我独立生活，这点我很高兴。

“或许你想知道你继承了多少财产？”圣约翰客气地说。“其实并不很多，我想只有20 000英镑。”

“20 000英镑？”这消息让我停止了呼吸。我从未听到过圣约翰的笑声，这时他看到我吃惊的样子，不禁大笑了起来。“也许……也许你搞错了。”我胆怯地问他。

“不，没有错。现在我得走了，晚安。”他正要开门，我突然喊道：“站住！为什么布莱格斯找我要写信给你？”

“哦，我是牧师，有途径找到。”

“不，我不满意你的话，告诉我实情。”我坚持道，站在门前挡住他。

“我本不想现在告诉你，不过我想你早晚也会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全名叫圣约翰·爱·李维斯？”

“不，不知道！不过，那么这就是说……”我停住了，脑子里念头一闪，开始明白联系我们之间的那一连串的事情。但圣约翰继续解释着。

“我母亲姓爱。”他说。“她有两个哥哥，一个是牧师，娶了盖茨赫德的简·里德小姐，另一个就是马迪拉的约翰·爱。布莱格斯先生是爱先生的律师，他写信告诉我们舅舅死了。因为和我们的父亲吵架，他没有把财产留给我们，而是给了他弟弟的女儿。后来布莱格斯先生又写信来，说找不到那位姑娘。不过，我把你找到了。”他手里拿着帽子朝门口走去。

“等一等，让我想想。”我说。“那么戴安娜和玛丽是我的表姐妹了？”

“是的，我们是你的表亲。”他耐心地等待着。

我看着他，好像自己找到了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可以一辈子爱他们，并以他们为荣。原来救了我的命的人竟是我的近亲！对一颗孤独的心来说，这的确是一笔财富，比金钱带来的沉重负担更能照亮我的生命。

“啊，我真高兴——我真高兴！”我笑着，叫着。

圣约翰笑了。“我跟你说你继承了财产时你很严肃，现在对这无关紧要的事你倒激动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能对你毫无意义。你已经有两个妹妹，不再需要什么亲人了。可是我没有一个亲人，而现在我的世界里却突然有了三个亲人，或许是两个，如果你不愿被称做一个的话。”我在屋里急步踱着，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闪现，我自己都搞不懂了。我现在的亲人，这些曾从饥饿中拯救过我的人，我如今可以帮助他们！我们表兄妹四个，均分 20 000英镑，每人可得5 000英镑，足够用的。这样安排公平合理，我们大家都会感到高兴，我也不必再为掌握着这么多钱而担心，她们也不必再工作了。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一起生活在摩尔屋了。

我向圣约翰和他的妹妹们提出这个建议时，他们坚决反对。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她们我一定要这样办。最后他们终于同意这样分配遗产是公平的，于是我们办理了必要的法律手续，把财产平均划到每个人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