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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
Jane E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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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未来的罗切斯特太太

于是我踏上了返回特恩费得的漫长旅途。我在盖茨赫德时，费尔法斯太太曾写信给我，告诉我客人们都走了，罗切斯特先生也去了伦敦，为他的婚礼购置马车。他显然是很快就要结婚了。

我在马车里坐了整整一天，于是决定在米尔考特下车，将行李留在旅馆里，步行走过田野，回到特恩费得。6月的夜晚温暖宜人，想到要回家了，我感到非常高兴。我不得不时时严肃地警告自己特恩费得不是我永久的家，我热切希望见到的那个人可能根本想都不想我。

后来我看到了他！他就坐在我前头的大门口，正往笔记本里写着什么。他一下子就看见了我。“你好啊！”他喊道。意外地见到他让我浑身发抖，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于是我静静地走了过去。

“那么是简·爱了！”他接着说，“你为什么没叫马车去？走着从米尔考特回来，这正像你。好了，你整整一个月都干什么了？”

“先生，我一直照顾舅妈，她刚去世。”

“简，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死人的世界，我想你肯定是个幽灵。离开整整一个月！我肯定你已经把我忘了。”

尽管我知道我很快就会失去他，但他使我感到幸福的力量是那么强大，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像进了天堂。

“费尔法斯太太告诉过你我去伦敦了吗？”他问。

“噢，是的，先生，她告诉我了。”

“我想她也跟你说了我为什么去？好了，你必须看看我买的新马车，它完全配得上罗切斯特太太。我只希望自己长得好看些，因为她是那么美。你不能给我念个咒语，让我对她更有吸引力吗？”

“先生，这是魔力无能为力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想：“对于爱你的人来说，你已经够英俊的了。”

罗切斯特先生有时可以看透我的心思，但这次他只是对我热切地微笑，并打开了大门。

“请进，朋友，”他说，“欢迎回家！”

我本可以静静地从他面前走过，可不知什么让我转过身来，没等我止住自己，话已说出了口：“罗切斯特先生，谢谢你的盛情。我很高兴回到你这里，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我唯一的家。”我不等他答话就跑过院子进了房间。

我回来后已经两星期了，却没有婚礼的消息。特恩费得没做任何准备，没人去看望仅几英里之遥的英格姆一家。我几乎在盼着婚礼了。

时值仲夏，每天骄阳都照耀着绿色的田野，白的、烤硬的路面和凉爽的深绿色树林。一天晚上阿黛拉入睡后，我走进花园。我找了个自认为谁也找不到我的僻静处，可是这时我看到罗切斯特先生也来到花园。我希望能溜回屋去，于是从他背后蹑手蹑脚地走着。他正弯下身去观赏一只小虫子。可是——

他突然说：“简，过来看看这只美丽的小虫子。噢，它现在飞了。别走，简，这么美好的夜晚，别回屋里去，过来跟我走走。”我找不到离开他的藉口，便默默地陪着他。

“简，”他开始说道，“你喜欢特恩费得，是不是？你甚至喜欢小阿黛拉和费尔法斯老太太，对吗？”

“是的，先生。我真不愿离开她们。”

“真可惜！”他叹息道。“生活就是这样。你刚刚适应一个地方，就得搬走了。”

“先生，我必须搬走吗？离开特恩费得吗？”

“简，恐怕你必须这样。”

“那么你要结婚了，先生？”

“简，正是这样。正像你所说的，当我娶可爱的英格姆小姐为妻时，你和阿黛拉必须离开我家，所以我正在给你找新工作。”

“对不起，麻烦你了。”我痛苦地说。

“一点儿不麻烦。实际上我已经听说有份很不错的工作，正适合你，到一户爱尔兰人家教五个女孩。我想你会喜欢爱尔兰的，那儿的人非常友好的。”他快活地说道。

“先生，这太远了！”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心里感到冰一样冷。

“简，离什么太远了？”

“离英格兰，离特恩费得，还有离——”

“嗯？”

“离你，先生。”我无法克制自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的确非常遥远。”他平静地说，“简，我们一块坐坐，就像老朋友道别一样。你知道，我有时感到我们两个是连在一起的，一根线系着我们的两颗心。如果你去爱尔兰，那根线可能会绷断，我会流血死去的。”

“我希望……我希望我根本没来到人世！”我叫道，“我希望我永远没来过特恩费得！”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一下子倾诉出我的心声。“离开这里我无法忍受！因为在这里我得到善待，因为我遇到了你，罗切斯特先生，我不能忍受再也见不到你。现在我必须离开，我觉得我要死了！”

“你为什么要走呢？”他茫然地问。

“为什么？”我吃惊地重复着。“因为你要娶英格姆小姐——她是你的新娘！”

“我的新娘！我没有新娘！”他答道。“不过我会有的，而你必须留下！”

“我不能留下，”我恼怒地说，“你认为我能看着别的女人成为你的新娘吗？你认为我是机器没有感情吗？你以为我弱小、贫穷、平凡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那么，你错了！我和你一样有血有肉。我的灵魂在对你的灵魂讲话！我们在上帝眼里是平等的！”

“我们是！”罗切斯特重复着，把我揽在怀里，吻着我。“简，别像只不安的小野鸟一样挣扎！”

“罗切斯特先生，让我走。我不是鸟，而是个自由人。”我努力挣脱了出来。

“是的，简，你可以自由决定。我请求你在生活中与我同行，做我永远的伴侣。”

“你在取笑我，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生命伴侣。”我无声地哭着，罗切斯特先生温柔而严肃地看着我。

“简，”他说，“我请求你做我的妻子。简，我们是一样的。你嫁给我吗？你不相信我吗？”

“一点儿也不相信。”我回答。

“我会说服你的。听着，我不爱英格姆小姐，她也不爱我。她为我的财才爱我，而当我装扮成吉普赛女人告诉她我只有一点钱时，她和她母亲都对我失去了兴趣。你这奇怪的带着魔力的小精灵，我爱你！你，弱小、贫穷、平凡，我请求你嫁给我！”

“你想娶我？”我叫道，几乎有点儿相信他了。“可是我没有朋友，没有钱，没有亲人！”

“简，我不在乎。快答应！让我这么痛苦，真是太残酷了！讲我的名字，说：'爱德华，我嫁给你！'”他喊着，脸色在月光下那么苍白。

“你是认真的？你真的爱我？你真的希望我成为你的妻子？”我问。

“我发誓！”

“那么，爱德华，我嫁给你。”

“我的小妻子！”他久久地搂着我，温柔地吻着我。他一时低语着：“没有亲人，这很好。没有家庭的干涉。”一时又说：“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简，你幸福吗？”我心里没有别的，只想着能和他永远在一起是多么幸福。

我们说话时，天突然变了。大风骤起，并响了一声炸雷。忽然大雨倾盆而下，尽管我们赶紧跑进屋去，到大厅时还是湿透了。我们没注意到费尔法斯太太站在暗处。

“亲爱的，晚安！”他说，不停地吻着我。我跑上楼时，看到了老太太脸上吃惊的表情。

“明天我再向她解释。”我心想。这时我大高兴了，除了我们的美好未来，再无暇顾及别的。

外面雷雨一夜未停。早晨，我们发现花园深处一棵已挺立几百年的大树被雷击中，劈成了两半。